戀人母事蠔涌情

作者:登徒

發表日期:2011 / 11

藝術範疇:電影

發表平台名稱:《藝訊》

發表平台類別:報刊

主題:香港原創/新作/藝術家或作家評論

 

這是新晉導演曾翠珊的第二部長片,回到自家村西貢蠔涌,重遇自己的過去,面對父母又核實回憶,是自身成長的檢視和懷緬,同時以原居民角度,微觀村落變化,文化習俗,撫今追昔,重新肯定鄉里情、親情和愛情。

 

這片比《戀人路上》無疑成熟了不少,無論結構和處理,攝影和美術,節奏和戲味都有不少進步,唐寧的女人味和周俊偉的青春,很襯很搭調,對電影的幫助不少。

 

曾翠珊嘗試在獨立情懷和商業情趣上取得平衡,亦融合了紀錄和劇情,鄉情和人情,還觸及了回憶及團圓主題,局部雖仍較幼嫩,層次卻蠻豐富,野心亦不少。難得仍保持人在旅途的探索,從海外遊改為本地遊,在私電影的框框中譜出通俗趣味。

 

這片有母親患腦退化症的設計,呼應回憶主題,但避開了濫情傷感,反而那種時有失憶,似真似假的處境,帶著點點幽默成分,還弄出失蹤尋母,幸好有驚無險。

 

戲中大部分時間家中男丁缺席,讓女性視點傾注滿女生的小情小趣,一派怡然自得,逍遙浪漫,頑皮處可以「扮盲昅仔」,浪漫處可以「行山入夢」,自我陶醉時又能「情迷少男」,還點醒了風流成性的溝女王,幫他開解心結。

 

《戀人路上》的蔣蕾迷失北京,憂鬱深沉兼且移情別戀,情調又灰又迷惘;《大藍湖》的村花卻回家重續前緣,情迷而沒意亂,開揚正面。她倆在自家村的範圍中重尋回憶中的「大藍湖」,近距離再觸碰戀人心事和村落文化,「大藍湖」不經意地成了戀人信物,充滿浪漫柔情。

 

片名《大藍湖》取自同名村落,位於飛鵝山腳蠔涌谷,與蠔涌村只距離三公里,由四十多幢村屋組成的村落,鄰接界咸村和石壆圍。但「大藍湖」在戲中只取其意境,與該村無關,它無疑只是回憶、私人經驗和兒時秘境的綜合化身,是戲中張麗儀和林進的集體回憶!那三公里不是地理距離,而是心理距離,一切屬這麼近那麼遠。難怪麗儀、林進遍尋不獲,既指出了私人回憶並不確切,亦蘊含了滄海桑田的感嘆,兩者二為一,難分真假。

 

現實上,大藍湖村是蠔涌的上游,仍保存了山澗之趣,可惜下游已今非昔比,在排洪保險的考慮下變成大明渠了。曾翠珊藉這個尋夢之旅,以軟性角度道出了保育和發展的永恒矛盾,在村落淪為地產項目之時,旨在抒發原居民對土地的感情。

 

相比起山水溪流,其實她更重視當中的文化習俗,十年一度的太平清醮入戲,影像和照片一併奉上,亦佻皮地開了「男丁團體照」俗例的玩笑。

 

曾翠珊拍蠔涌此非首度,卻是最生活化,最有情味,兼顧了文化和歷史,當中插入了三位老村民的自白,分別代表了務農之苦、行船辛酸和山歌文化,很有代表性,留低了逝水年華的口述紀錄。

 

這輕巧地結合著麗儀的「跳錶」階段(二字頭將盡,三字頭到臨),既是向外觀察紀錄,亦是向自己的勸勉和提醒,文化和歷史,家庭和親情,才是自己的根。

 

查實曾翠珊一直與村為伍,沒有真正的長時間離鄉經驗。箇中種種只屬杜撰,藉創作抒發作為村中女丁的矛盾和情感,男性主導的村落文化,不敵都市化物質化地產化,反而從女生的感性和思緒,才可重組當中的溫柔點滴和核心價值,還延伸到藉戲劇表演與老村作互動,豐潤村民的生活,瞭解到自家村才是藝術創作者本身的舞台。

 

當然,曾翠珊只是從個人感性層面思考城鄉轉變,雖嫌只是點到即止,但就充滿真情實感。

 

這趟回歸母地(motherland),更深層的意義,正好是電影人回望孕育自己成人的母體。它切實地以母親形象出現,有粉墨登場的生母(蘭姨),有莫失莫忘的代母(覃恩美,代表所有成長的記憶),還有一手提攜的養母(香港藝術中心及ifva,代表獨立製作的夥伴和精神支柱),三者各有因緣,缺一不可。無巧不成話,唐寧上陣時剛懷孕,身負戲中女兒又為人母的雙重身份,與文本互為呼應,可說是天作之合。

 

這才是當中獨到的感性,紀錄混著戲劇,形成一次感情豐富的回鄉之旅,懷緬山野情調,展現村落人面,返璞歸真,相輔相成。

 

討論作品及場次:

討論作品:《大藍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