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後友誼長存

作者：佛琳

 

「非典」未止，生活依然。因為現在除了控制疫情之外，各方都知道更重要的是如何重建生活信心。

 

灣仔劇團碰巧在這個時期再戰江湖，推出於一九八九年首演的《我對青春無悔》，並為該劇全新創作「延續篇」，為牛池灣文娛中心的「節目夥伴計劃」作頭炮演出。只可惜時運不濟，兩個劇目的上座率都極不理想。

 

然而，《我》劇是次五度重演，再加上久違了的編劇龍智成為該劇五個主角寫出十五年後的際遇，在藝術創作而言，可說是本地創作劇發展以來其中一個值得記錄的標誌，對上世紀八十年代至現今新世紀本地業餘戲劇運動的發展過程也是一個重要印記。

 

事實上，《我》劇自一九八九年二月在黃大仙城市當代舞蹈團地庫 （當時稱為城市劇場） 首演以來，已先後作出五次重演。劇中三男二女總共五個主人翁都是同齡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因為同是雞年生肖，因此五人便合組成「鳳凰谷」（在早期的版本中曾是「馬會」），每半年在豪少家族士多所在地的天台定期聚會，維繫彼此友誼之餘，並可互相作出鼓勵。

 

士多少東豪少樂觀好性、自滿自大；身為基督徒的阿成熱愛生命、堅守原則；阿良命途不蹇，經常自怨自艾；阿娟是家中經濟支柱，為了兩個弟弟每每須要自我犧牲；Candy 熱愛藝術，甘心放棄愛情而全身投入藝術生活。這五個年輕人各有性格，雖然感情投契，但也容易衍生磨擦。在友情之餘亦分別發生了愛情，因此能豐富整個演出的戲劇元素。

 

事隔十五年，現在再看《我》劇，除了因時間而形成心理距離，我亦覺得劇中好些情節過於表面化。當中豪少為了追求 Candy，盲目要求阿成在羽毛球比賽暗中相讓，這情節實在輕浮而失真；最後豪少倉卒間反省過來，也欠缺了細緻的鋪排描寫。

 

然而，我確實熱切希望知道這五個年輕人在十五年後的際遇如何。

 

不出所料，「延續篇」內各人都被生活侵蝕，雖不致窮途潦倒，但各人都已不復從前的青春熱情。豪少因為金融風暴及八萬五政策的影響而變成負資產；Candy 未能成為職業舞台演員，只在社區中心教授戲劇課程；阿良與阿娟結婚後，二人均為口奔馳營營役役，婚姻生活不時出現磨擦。當中變化最大的竟是阿成，他從以往的熱誠教徒身份，驀地轉變成唯利是圖的傳銷商人。「延續篇」就以五人的重聚和重新認識，發展至互相幫助而重新建立生活目標與信心，以此對成長在八十年代、至今已變成中年人的大部分香港市民來一次踏實而深切的鼓舞激勵。編劇龍智成的筆法，相比十五年前亦顯著成熟。「延續篇」開場先來一番自嘲，各主角皆反問自己是否真的對青春無悔，編劇顯然知道這種自我質疑的手法，較之刻意的自我表述，更能引領觀眾一同作出反省。往後下來，編劇並沒有刻意以時事或社會事件為觀眾建構集體歷史回憶。劇中只偶爾地選用一些趣味性材料，例如昔日粵語電影明星張瑛、白燕、黃曼莉的形象，以及多年前一公升原味可樂與現在檸檬可樂的分別，作為劇中對香港社會歷史回顧的點綴。編劇主要集中描寫五個主角的性格、心境和彼此的友情關係，反而更能讓觀眾感受到在苦難日子當中互相支持和體諒的重要性。龍智成以往劇本經常出現的媚俗笑料，現在已昇華作寬恕、犧牲和友愛。可見經過時間的浸淫，藝術工作者和藝術作品才有機會洗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