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盾與眾同樂》

作者：劉靖之

 

很久沒有聽譚盾作品的音樂會了，雖然在上海音樂學院上課時經常見到他講座的大張告示，由於有課而無法分身。常常在音樂學院裏看到他與學生交談，十分投入。2010年1月9日，香港中樂團在香港大會堂音樂廳演奏譚盾的《水搖滾——大自然的眼淚》、《鳥樂——人與鳥的即興對話》、《西北組曲》、《臥虎藏龍》、《網路交響曲——英雄》等五首作品，《水搖滾》與《鳥樂》兩首連續演奏，聽來好像是一首作品。

 

水聲鳥聲渾成一片

 

《水搖滾》與《鳥樂》顯示了譚盾聰明才智和他駕御樂隊的能力。樂隊成為譚盾的音響工具。譚盾喜歡在每一首演奏前講幾句話，他說這兩首作品是海、水和淚的聲音，是鳥與人的對話；整個樂隊都在即興演奏，用音響來解鳥話之碼（他用英語decoding），輔以錄像——水、水渦、水和花，彩色繽紛。不僅如此，他還令樂隊隊員發聲，指揮時面對觀眾用手勢鼓勵觀眾像他和隊員那樣發出鳥的聲音，令觀眾大樂。譚盾是一個與人溝通的高手，他不僅要樂隊演奏，也發動樂隊隊員和觀眾發聲，以達到眾樂樂的效果，非常成功，觀眾也十分受落。從配器和寫作技巧的角度來說，這是一首非常成功的作品，它不僅顯示了中樂團所能達到的複雜音響效果，如有一段樂器模仿鳥聲＋手指爪鼓聲＋低音鼓聲＋人學鳥聲，滙合為一片相當前衞的音響世界，是模仿大自然的人為的音響世界，新穎之餘，缺少音樂。

 

我想，這兩首樂曲別人是難以指揮的，只有譚盾才能將樂隊的即興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敲擊樂手周展彤表現出色，即興與節奏皆佳，若能把頸部的鈕扣扣上，捲起的袖子放下來，形象可能會好些。

 

《西北組曲》高亢挺拔

 

《西北組曲》顯示了譚盾駕御樂隊的另一方面的才華，沉實、渾厚、豐滿、有氣勢，屬於傳統的作品。他的指揮十分乾淨、利落而果斷。

 

《西北組曲》是改編自舞劇《黃土地》，集中捕捉《信天遊》的風格，高亢、挺拔、自信，還滲透了苦難的愴然，有一種淒涼之美。在表現渾厚、沉實的樂隊織體時，中樂團的拉弦樂的音響不是那麼對勁，是不是原來的舞劇是為歐洲樂隊寫的就不得而知了。但作曲者對鼓的處理則十分震撼，那四名鼓手訓練有素，整齊而強勁。其中有一段人聲與鈸合奏的效果令人印象深刻。

 

《西北組曲》共有四個樂章︰《老天爺下甘雨》、《鬧洞房》、《親親親》、《石板腰鼓》，其中《鬧洞房》充滿了幽默感，輕快、跳躍，恰當地表現了鬧洞房的氣氛。

 

大提琴協奏曲《臥虎藏龍》是獲得2000年奧斯卡最佳音樂獎的作品，令譚盾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這首協奏曲共有六個樂段︰《臥虎藏龍》、《竹林飄逸》、《絲路奇遇》、《永恒奇遇》、《南行》、《永別》，大提琴獨奏者是芬蘭大提琴演奏家Anssi Karttunen，敲擊樂演奏者為周展彤。這首作品也配以錄像，放映電影裏的片斷。大提琴部分極盡抒情之能事，尤其是第三樂段《絲路誓言》和第六樂段《永別》，其中手鼓與大提琴合奏的樂段特別引人入勝。

 

在場刊和《香港中樂團第33樂季節目手冊》裏，譚盾的《英雄、環保2010》音樂會註明「《英雄》之中樂版由周熙杰編曲」（頁20），令我感到有點奇怪。譚盾對中、歐樂隊配器均甚為熟悉，駕御能力和技巧也都高超，不知為什麼要找別人來改編。

 

這首壓軸節目是（中樂版）世界首演，挺熱鬧的配器，頗有炒雜碎的味道，不知歐洲樂團版是怎樣？感覺上是屬於Encore樂曲——不長、討好、熱鬧，對譚盾來講，優而為之。

 

譚盾是位非常能幹的推銷員，也是很好的溝通者，也就是說他善於與觀眾打交道。他能通過多媒體將他的音樂思維傳達給聽眾，並在演奏前用簡練的語言畫龍點睛地向聽眾交代作品的背景和目的。就好像這次音樂會結束前，他向香港中樂團及其藝術總監閻惠昌和行政總監錢敏華致謝，謝謝他們為他舉辦這次音樂會，說香港中樂團是世界上最好的中樂團，真心為中國民族音樂服務，無論在藝術上或行政管理上都難以找到比香港中樂團更優秀的中樂團。他還着重指出中樂團所用的樂器全部不用動物皮，完全符合現今環保的要求。

 

譚盾的優點在於既能掌握前衞的音樂技法和風格，又有着傳統的訓練和基礎，再加上能言善道，因此他的成功絕非偶然，這也是他選擇多媒體、走群眾路線的深層原因。要知道譚盾，只聽不看是不夠的，除了在現場觀看外，在家裏要看DVD，因為譚盾的音樂是立體的。譚盾令我想起了美國的伯恩斯坦，他們有相似之處，他們都想走出傳統古典的框框，尋找更廣闊的音樂世界，但伯恩斯坦似乎有着更多的人文氣質，對音樂有着更虔誠的態度。

 

香港中樂團在2010年1月至5月，預定舉行三場「香港作曲家節」，第一場是這次譚盾的《英雄》音樂會，第二場是1月22、23日的劉文金《樂譜長城》音樂會，第三場是4月10日的陳能濟《赤壁》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