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顯峰
2016 / 01 / 24 | |
香港01 | |
許俊傑、郭曉靈、黃靜婷三位於香港亦屬活躍的舞蹈人,十年前共同編創《三人獨白》[1]後,期間各自編創又各自跳著彼此作品。二零一六年,他們在康樂及文化事務署的「續.舞」系列下再次合編《三拾以後》。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他們處於介乎立與不惑之間,留下對自己和現世的觀照。
不離於舞
筆者五年來看過三位若干作品,有感三人各具特色:許俊傑詰問權力與暴力為何、郭曉靈探索身體如何回應物體的邀請、黃靜婷從日常生活提煉生命的共相。他們在《三拾以後》的舞台的不同角落各自舞動,誠實地面對自己身體、真摯地與觀眾分享。雙槌的碰擊、身體局部的抖動、白裙的擺動,也教筆者入迷地凝視著舞者咫尺之間的身體。當三人彼此相遇,肢體穿梭大家身體的空間,既似三段獨舞又似三人合舞,連綿不斷的動作渾然而生。三位風格大相逕庭的舞者,卻能和而不同。
舞者的身體乃舞作的主體,單是觀看三人的律動,已足堪細味。然而,《三拾以後》不離於舞蹈,亦不止於舞蹈。舞蹈的編排配以舞台的設計,在音樂與燈光的推進下,開啟了對人生處境、時間與當今世界的省思。
不止於舞
觀眾走入劇院,六十張空櫈映入眼簾。「坐哪裡?」成當刻觀眾心裏的疑惑。舞台設計葉卓棠分享:「這空間是反映『眾生』,亦關乎於『選擇』。」觀眾像被投擲在舞台的佈景(set),成就舞者穿梭的迷宮。觀眾即使只是原地轉了半個圈,也改變了整個空間的格局。舞者不能無牽制地隨意舞動,反而要顧慮週遭限制,同時又要找到舞動的可能。觀眾與舞者彼此覺察(aware)對方的存在,讓場內的個體互互關聯。舞台兩側對立的鏡將整個空間、觀眾、舞者無止盡地複制,成就舞者與觀眾自身的觀照的場域。
舞作中段黃靜婷手執長棒伸出然後不停自轉,郭曉靈則在圓周上奔跑。雖然郭有時蹲下避開長棒,有時也令長棒向相反方向稍為回轉,卻終歸無阻黃轉動,甚至越轉越快追趕著郭。隨著科技一日千里,資訊流動的速度幾何級數上升。一場又一場的社會運動、牛市熊市的上下波動,也不等我們喘過氣來便又再發生。
整個舞作好些段落也叫筆者想到籠罩全世界的恐怖主義。中段郭曉靈坐在人群中獨舞的前段,整理著頭髮等的細微動作,讓坐在其身旁的筆者感到她內心的一種不安;黃靜婷與許俊傑以太陽穴撐著長棒在觀眾間穿梭,猶被要脅著,每一步也如履薄冰般小心和焦慮;後段更不乏跪拜、束縛雙手、鎮壓、拘捕等的主題動作。到最後郭推著許、許扭動黃、黃撥轉郭,重重複複。就算彼此分開了,動作卻沒停下,依然推著、扭動、撥轉虛空。三人動作就如現世永不休止的暴力,同時毫無意義。
開場的時候台後有聚光燈照著兩張空椅,舞作最後一段亦有一張空椅照著。看著空了的椅子,總覺是應該有人坐著的,亦令筆者不其然聯想到當年缺席了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劉曉波,以至近日香港銅鑼灣書店「被失蹤」的李波。
只可惜作品的收尾略有畫蛇添足之效:許俊傑最後的兩個選擇填滿了舞作本來的留白,讓作品的餘韻打了折扣。三人再聚呈現了經過多番討論而成的真摯演出。落幕後三人或許又再分道揚鑣,再待將來有緣的重逢。
[1] 《三人獨白》舞蹈錄像:https://goo.gl/wr9vNB
討論作品:《三拾以後》
評論場次:2016年1月22日,晚上8時
地點: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賽馬會黑盒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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