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敏慧
2012 / 01 / 31 | |
《信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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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九龍柯士甸道盡頭,左轉向廣東道,隔着汽車穿梭的馬路,迎面看到飄揚的旗幟和五個大型花牌,花牌後面伸出鋅板蓋成穩重巨大的廡殿型「屋頂」。花牌上面註明五個大字——西九大戲棚。
今天我們看大戲,一般都在正規戲院和劇場,偶爾於神誕、廟宇開光、太平清醮或傳統節日會在戲棚和街檔看演出。棚戲,泛指在空地上搭棚演戲,小時候看的棚戲,可以是神功戲,也很多時是街坊會主辦劇團演大戲。不過,這
已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
香港鬧市又演棚戲
四十多年前,那些兼營上演大戲的電影院,為了穩定收入,陸續不接粵劇台期。當時報章記下這樣一頁:「粵劇班事漸走下坡,梨園子弟除了港九外圍各處上演神功戲外,一年當中在市區內戲院演出機會,微乎其微..而粵劇藝人在市區演出的唯一希望,當然係靠港九街坊福利會演戲籌款這個機會。」豈料市政局「突然以妨礙當地居民娛樂活動為理由,而通過不借出場地演戲的議案」,並向港九街坊會發出通告:「由本年八月一號起,所有該局屬下政府場地,決不借給任何社團作與演戲籌款之用。」「假如市政局未允收回成命,則明年農曆新年期間,各街坊會演戲慶祝新春點綴昇平之舉,自然缺乏蓋搭戲棚場地。」(《華僑日報》1968年9月19日)。八和連忙去信陳情,市政局雖然答允暫緩執行,但此後,戲班再也輕易不獲批准在市區搭棚演戲了。
不夠熱鬧但很新鮮
今天,「西九大戲棚」年廿七開鑼,與市民度新歲,標誌着香港人過年,在鬧市又有棚戲看了。事既成真,顯示「西九文化區管理局」釋出很大的誠意,更印證八和子弟歷年奔走,鍥而不捨,眾志成城下爭取到成果。
我看的是1月20日年廿七晚,這回的感覺是氣氛不夠,卻新鮮得很。
記憶中,從前戲棚外面攤檔的熱鬧風光,實不下於戲棚內的鑼鼓喧天,但這次入場要憑票,而入場者,是指步入整個「西九大戲棚」場地。於是大大的地方,零食熟食攤位少,民間手工藝檔口少,市民聚眾少,那證明戲棚本質「開放、熱鬧」的周遭氣氛,畢竟不可以「刻意營造」得來的。我明白「管理局」要解決的問題非常多,包括秩序、票務、演出時間、聲量分貝等等,而這次也確實打響了與八和、與社區良好合作基礎的第一炮。
圖左:肖像裝置藝術。圖右:戲棚大花牌。
最新鮮的要算是戲棚左邊空地圈着十多個大鏡箱,鏡箱圈及大戲棚外圍不遠處是高速發展的現代豪宅,鏡箱前後兩面貼置粵劇老倌肖像,生旦淨丑俱全。吸引處是肖像拍攝的地點背景,不在舞台戲棚,不在時尚商場,卻全部在油麻地、旺角、大角嘴、荃灣的工廠區街頭或十字路口,有串串魚蛋、士多店、南貨店、海味鋪、茶餐廳甚至垃圾回收站。
總之,盡管香港這個國際都會深藏着古舊的,但今天仍然是很生活化的,又有個性、有生命力的老區。這是吳爾夫(Michael Wolf),一位長期居住香港的外國人,把感受到的中國文化拍攝下來。他的裝置藝術讓整件事看起來更有意思,提醒市民重新認證傳統生活文化的個性與魅力。
態度認真但不規範
戲棚內秩序井然,基本上大家都安坐看戲,沒有擾攘地高談闊論。有朝一日,當戲棚不再需要貼上行為守則,如請勿吸煙、請勿吐痰、請勿攀爬、KeepClean、請勿霸佔座位,就說明觀眾文明素質成熟,香港軟件追上了。
開鑼先演六國大封相,然後繼續演正本戲《龍鳳爭掛帥》,約十時半煞科散場。為了避免聲浪影響民居,正本戲只屬演不到兩小時的壓縮版,成績未能作準。「封相」例戲陣容鼎盛,難得眾多老倌齊集滙演,是全晚的重點節目。
老倌態度雖認真,但總覺得不規範。以六國元帥為例,話說黃門官公孫衍奉旨封蘇秦為相,元帥代表齊、楚、燕、韓、趙、魏各諸侯國統帥,前來遠送。六帥穿起大靠,出台、起霸、上馬、揚鞭,以至按劍而立,埋位背台,都有規矩。但當鬚生在台口表演龍圖架時,元帥應嚴肅不動地站在後面,可是站近「衣邊」(觀眾右邊)的兩個元帥,眼目經常流轉,這會否予人不夠鄭重及不專注的感覺?另又頗值得一提的事,就是隨着元帥上場的旗手,高舉的旗幟上面寫的不是六國名稱,而是老倌名字,有些橫排,有些品字排,按中文從上而下、從右向左讀出來就是:李龍、阮兆輝、新劍郎、溫玉瑜、黎耀威,惟有「龍貫天」品字帥旗,照傳統正式讀法就變成「龍天貫」,這是否忘卻傳統寫法的新工縫製?若能遵循嚴謹的規範格式,則可讓中外新舊觀眾直觀地認識文化符號的意義。
傳統中文讀法:李龍、龍「天貫」、新劍郎。(周嘉儀提供)
華光師傅保佑八和子弟,讓「西九文化區」為粵劇帶來新契機。梨園子弟回饋的最佳行動,就是團結合力演好每一場戲。而在未來日子,讓鬧市戲棚的新氣象,成為香港特色文化藝術產業,相信這次「西九大戲棚」出現,是一回重要驗證。
討論對象:西九大戲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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