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塵紓
日前有朋友向筆者表示,今年香港藝術節的粵劇節目「大龍鳳———大時代」了無新意。既不是上演新編劇,亦不是挖掘瀕於失傳的舊作,而是選演麥炳榮、鳳凰女當年的一些戲寶,當中的《鳳閣恩仇未了情》、《百戰榮歸迎彩鳳》,更是現今戲班的常演劇目。
假如單從這個角度看,今年藝術節的粵劇的確沒有什麼新意。回顧過去十年的藝術節粵劇,不是新編劇(包括以舊題材編寫新劇本),就是一些力圖恢復粵劇古貌的劇作。前者包括《評雪辨蹤》、《曹操與貂蟬》、《金葉菊》、《十五貫》;後者則包括《醉斬二王》、《紅伶排場薈萃》、《大鬧青竹寺》、《西河會妻》、《三帥困殽山》。過去十年,唯一不屬於上述兩類的,是〇二年的《文武雙全陳好逑》。該年的演出、是由逑姐夥拍不同的文武生,合演幾齣一般戲班常演的劇作。
尊師重道 飲水思源
正如前述,上演當年大龍鳳的劇目,的確新意不多。然而,戲曲的演出,除了新意之外,還有很多因素值得考量,而其中一樣,就是「情」。中國人素重人情,傳統的五倫,正正是人類各種位份及情感的界分,而戲曲的內涵,在很大程度上是情的反照。人的種種情感與美德,在戲曲裡有充分的表述。因此,傳統上戲曲的社會功能,是明是非,辨忠奸,宣揚忠勇節義,強調尊師重道。長久以來,梨園子弟尤其堅持尊師重道。
阮兆輝策劃「大龍鳳———大時代」,是尊師重道的表現。粵劇觀眾大都知道,阮兆輝是麥炳榮徒弟,但未必知道,今年是輝哥從藝五十周年。他大可以在今年藝術節舉辦一個從藝五十周年紀念演出。不過,他沒有忘記師尊,反而飲水思源,以師傅的班牌,演師傅的戲寶,藉此向先師致敬。適值今年是麥炳榮逝世二十周年,由徒弟舉行紀念演出,意義特別重大。
除了徒弟向先師致敬之外,輝哥舉辦「大龍鳳———大時代」演出,亦有另一層意義:所謂大時代,是指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時代。
「大龍鳳」逆流而上
不過,這個時代之所以稱為大,絕非因為當時粵劇發展蓬勃,班事興旺。相反,六十年代初粵劇處於極度低潮,業務蕭條。當時筆者處於童年,亦親眼看見粵劇的低沉景況。以前上演粵劇的戲院,紛紛改放電影。有些「大老倌」藉機休息,有些走埠謀生,只有極少數戲班在港演出。至於年輕一輩的演員,則在啟德遊樂場之類的場地演出。筆者幼年有一段極長時期,在啟德遊樂場看粵劇。當年的年輕演員,經過歷練後,成為現今的資深演員。
儘管當時粵劇極為不景氣,仍然有不少人積極為粵劇爭取生存空間。其中一位有心人是著名班政家何少保。他苦心孤詣,組班演出。姑勿論營業情況是否理想,這種逆流而上的行動留下深遠的影響。戲班繼續演出,不但使從業員有機會安身立命,更可使粵劇的承傳不至中斷。「大龍鳳」就是當時寥寥可數的戲團之一,而《鳳閣恩仇未了情》、《刁蠻元帥莽將軍》、《百戰榮歸迎彩鳳》等,是「大龍鳳」六十年代的戲寶。當中的《鳳》劇,更是麥炳榮、鳳凰女最受歡迎的代表作,亦是當時劇團票房的還魂丹。劇團每當業績不佳,便貼演此劇,保證上座率馬上回升。
麥炳榮鳳凰女配搭妙
麥炳榮與鳳凰女可以說是香港粵劇史上少有的絕妙配搭之一。這主要是因為他倆在外形與演法上,都不屬於一般的文武生與花旦。麥炳榮並不擅演英俊瀟灑的書生才子,適宜演一些性格戇直、倔強、剛烈的人物;鳳凰女亦不擅演文靜嬌柔的閨閣千金,而適宜演一些刁蠻、潑辣、風騷女子。簡單來說,他倆屬於性格演員,因此合作時往往天衣無縫、火花激濺。他倆要是換了另一位花旦或文武生,效果總有不及。
有些觀眾認為,阮兆輝在外形、聲線、「腔口」各方面,都與乃師麥炳榮相去頗遠,因此懷疑他能否成功演繹師傅的戲寶。誠然,麥炳榮只有一位,加上他十分獨特,縱使是親傳弟子,亦無法依樣葫蘆。不過,只要大家細心觀察,便發覺這兩師徒的外形與條件雖然不同,但同樣有「文戲武唱」的特色。這個共同點是絕對可以確定的。
假如沒有記錯,筆者最後觀賞麥炳榮的戲,是一九八四年的農曆賀歲戲。雖然當時的班牌是「寶人和」,不是「大龍鳳」,但正印花旦依然是鳳凰女,其他演員計有阮兆輝、高麗(鳳凰女徒弟)、賽麒麟與招石文。當中所演的《鳳閣恩仇未了情》、《痴鳳狂龍》、《刁蠻元帥莽將軍》,亦是今年藝術節的劇目。
難得二十年後的今日,阮兆輝聯同當年與「大龍鳳」頗有淵源的尹飛燕、尤聲普、高麗等演員,以重演「大龍鳳」的戲寶,向麥炳榮、鳳凰女、何少保等前輩高賢致敬,實在值得支持。
【〇四年香港藝術節導論系列之一】
(原編者按:「大龍鳳———大時代」定於二月三日至七日先後在香港大會堂及沙田大會堂演出。)
討論作品:《鳳閣恩仇未了情》、《痴鳳狂龍》、《刁蠻元帥莽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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