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評論機制的範式轉移

作者:小西

發表日期:2000 / 02

藝術範疇:戲劇 / 文學

發表平台名稱:《演藝評論月報》

發表平台類別:報刊

主題:話語、形式的轉變 / 創作/發表平台的發展

 

香港藝術中心自去年始,舉辦了「次世代劇場」(New Wave)的活動,目的主要是發掘劇壇滾燙燙的「新血」,而活動至今已進入了第二個年頭。就第一屆的「次世代劇場」來說,其實所謂「新血」也不一定新得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小孩,不少團體本身就擁有不淺的往績(例如鴨止、樹寧.現在式單位等),就算真的是新組成的團體,其成員也不少早已活躍於其它的團體。故此,單以資歷計,所謂「新血」也不見得新到那裡去。但在藝術風格上呢?儘管是否有一種次世代的風格,仍有待爭議,但正如劇評人陳炳釗所言:

 

有今年這個New Wave Festival之前,在不同的場合中,例如從前看廿豆或圍威喂的演出,又或者在進念的節目中,已看一些個別年輕人自己的創作。其實已累積了一些感覺,是有一些年輕人在從事一些特別的創作,並不是發現了一種單一的特色,而是模模糊糊好像有一種期待。但New Wave之後,看過他們的表現和劇評之後,這個概念較從前清晰,會逐個品評他們的特色,例如比較輕一點,劇場的訓練較從容,生活感很強。[1]

 

同樣地,在藝術評論的界別當中,近年也出現了一批為數不少的「新血」,勤勤於不同的報刊上磨墨試筆。去年十二月下旬,筆者赴台參與第一屆台北小劇場年終藝術節劇場交流會議,曾就香港近年劇評的發展作出報告,並打趣以《劇評也有次世代?》為題,拋磚引玉,希望由一些現象出發(包括藝術評論新銳的湧現),嘗試點出筆者所觀察到本地藝術評論機制近年的一項重要的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想不到「次世代藝評人」一語近日竟不逕而走,筆者最近在有關《次世代劇場》(Wave 2000)「演後交流及研討會」的時間通告上便赫然發現,「次世代藝評人」已不單是論述上的一時權宜之語,它本身似乎已漸漸提昇為一個具有一定描述功能,甚致是規範功能的用語。但「次世代藝評人」跟「次世代劇場」一樣,已建立起了一種(或多種)有別於前代藝評人的評論風格嗎?平心而論,就這批評論「新血」目下的表現來說,要在其間尋找一種(或多種)「次世代」的評論風格,似乎是言之過早,故亂吹噓,是拔苗助長,只會弄巧反拙。然而,若就這批評論「新血」的「出身」來說,他/她們又確有某些共通之處,那就是:他/她們大多出身於一些由諸如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等評論機構或組織所主辦或合辦的課程,而此又似乎與我前面提到的本地藝術評論機制近年的一項重要的範式轉移,密切相關。

 

簡而言之,本地的藝術評論機制近年正經歷著一場由「報刊」到「機構」的中心轉移運動,其結果是評論機制以及劇評人所扮演角色的複衍化與多元化。記得筆者出道執筆評彈舞台之時,「搞評論」的意思簡單不過,意即「在報刊上撰寫藝術評論」;然而,「搞評論」的意思近年卻似乎變得複雜多了,不動「筆」,「評論」也可以有形形種種的「搞頭」。當然,報刊仍然是老中青劇評人的重要論述場域,[2]但評論機制以及劇評人所扮演角色的複衍化與多元化的事實卻是擺在眼前:現在可供劇評人評彈春秋的場所不再局限於「白紙黑字」的報刊,大氣波段、互聯網、演後談、劇藝研討、劇評人年度座談等均成為了可供劇評人馳騁的牧場;而劇評人的角色亦不再僅僅是「寫稿佬」而矣,除了撰寫評論,他/她更可以主持講座、主講課程,傳遞知識,推廣藝術評論的寫作。此外,劇評人的工作亦不再局限於對一時一地的作品作出評鑑,他/她一方面更可以進入歷史文献的檔案堆中爬梳史料,另一方面亦可以擴大處理範圍,就著特定的專題作出深度研究,又或者編彙期刊,引入他人之石,並激發刺激而多元的討論與對話。然而,若論評論機制近年最有趣的發展,我想莫過於「戲劇指導」(Dramaturgy)、「隨團藝評人」等等位置的出現。跟過往「老死不相往還」的局面不同,現在部份創作人與劇評人之間的互動似乎比過往頻密了,並已產生了不少相互的良性影響。

 

當然,評論機構並不是促成評論機制以及劇評人所扮演角色複衍化與多元化的唯一決定因素,但相對於過往「以報刊為中心」的局面,現在評論的氣候不再僅僅單純且被動地取決於個別有心的編輯/報人的心思與意志,而是由不同的評論機構主動出擊,更有系統地營建塑造。故此,《打開》摺埋,我從不引為憾事,因為「以報刊為中心」的年代,似乎早已終結。

 



[1] 小西編:《由劇藝到藝術體制:劇藝研討會九八至九九紀錄》(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1999),頁236。

[2] 例如九八年九月至九九年三月,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與星島日報、文匯報以及大公報文化版合作,推出「藝評人推薦計劃」,便讓一眾「次世代藝評人」有機會打進報刊版面,磨墨試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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