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中繼續傳統——《明天你還愛我嗎？》（香港篇）

作者：聞一浩

 

近五六年，香港舞蹈發展趨向多元化，新一浪的編舞及舞者漸漸成形，除了他們本身的努力外，還有「人和」的因素。西九文化區表演藝術策劃團隊這兩年開始開展其工作之餘，還有更早開展支持本地舞蹈發展的香港藝術節。

 

2012 年香港藝術節推出的「香港賽馬會當代舞蹈平台」系列，起初大家以為是單一次的節目，而且因為香港藝術節節目眾多，雖然個別作品有好評，但未算引起觀眾和評論人的太多注意。幾年下來，香港藝術節在香港賽馬會的長期支持下，能較全面地支援編舞創作和進行教育工作，而且每年調整策劃的方向和重點，令這系列漸漸發展。歷屆多個作品獲邀海外演出。

 

自第四屆開始由兩個擴展至三個節目組合的「當代舞蹈平台」系列，今年已是第六屆。今屆多項轉變中，最與眾不同的是在節目中引入外國文化元素，而且嘗試將這系列的三個宗旨：創作、演出及教育結合，創作一個全新的當代舞演出。同時，也激發了文化交流與衝擊。

 

中西結合

 

在暖和的冬日，我到了鳳溪廖萬石堂中學看這次演出《明天你還愛我嗎？》（香港篇）的綵排。在這之前的三個星期，意大利編舞沙朗尼及其助手，以及聯合編舞——本地編舞／舞者毛維及演出者，差不多天天都在這裏排練。

 

在上一屆香港藝術節中，沙朗尼不僅帶來他的創作：以巴伐利亞及蒂羅爾區的民俗舞「擊鞋舞」為素材的演出《FOLK-S，明天你還愛我嗎？》，還出任駐節藝術家，與毛維一起主持了為中學生而設的舞蹈工作坊，將自己在FOLK-S呈現的一套美學手法與思維，以簡單有趣的方法與學生分享。他抽取擊鞋舞的動作元素，而毛維則將廣東民俗舞「英歌舞」介紹給學生，在之後的結業展演中，參與的學生表現相當不錯——也許因此引發香港藝術節將這構思納入正式演出。

 

「當代舞蹈平台」系列以往都是本地創作人的平台，今屆帶入外國元素，對參與的創作人和表演者都是一次獨一無二的經驗。演員出身的沙朗尼幾年前興起以傳統民俗舞創作的念頭，他着迷於擊鞋舞的動作，以及民俗舞背後所代表的文化和歷史。雖然並不是沙朗尼出生地區的舞蹈，他還是決定以擊鞋舞創作一個全新作品，那就是我們去年看到的演出FOLK-S。

 

在排練室內，包括專業舞者和參加過之前工作坊的學生在內的表演者，做着揚手、跪地、拍打腿腳及鞋等在FOLK-S 見過的動作之餘，又見到他們拿着短棒敲打、圍圈等，那是來自英歌舞的動作。兩種文化的舞蹈放在一起，不見突兀，只見和諧。屬年輕一代編舞者的毛維表示能夠跟外國前輩合作，是很難得的經驗。沙朗尼也說這次讓他有機會認識到中國民俗舞，兩地民俗舞的異同也啟發了他， 「我看到中國武術，而且英歌舞主要是圓形的動作和構圖，而西方民俗舞通常都是直線的」。

 

衝破界限

 

我看到的兩種舞都是相當注重節奏，而且聲音響亮，哪管是來自擊鞋還是敲棒。毛維說英歌舞是聲響不停的，舞者利用手中的棒，製造出大小不同的聲響。他們就抽取了這種元素創作。

 

排練時，學生與專業舞者毫無二致，跳民俗舞本來都是尋常百姓，正如沙朗尼提到，擊鞋舞本身少有書籍記載，他要去山上採風，跳的平民都是代代相傳的。擊鞋舞本來是未婚男子用來吸引異性的舞蹈，婚後就不會跳。現在放到舞台上，當然沒有這個限制，也加進了沙朗尼自己的想法——如舞者自轉。他說舞蹈是關於人生的，而人生就是不停的轉動，因此希望在舞台上呈現這種感覺。

 

沙朗尼對傳統和劇場有自己的看法，他在歐洲炙手可熱，卻沒有成立自己的舞團，原因是要營運舞團就要申請資助，有了資助後就要應付資助者的要求，許多時間就花在行政工作上。所以寧願自由身，有創作的意念時就找劇院或策劃人支持。他對資助的看法其實也很適用於香港的藝術家，常常看到他們對着計劃書和報告書叫苦連天，可惜香港的獨立藝術機構或獨立策劃人，以至如「當代舞蹈平台」系列等的機會都不多，還未有條件讓本地藝術工作者逃出文件的生天。

 

他說上世紀下半葉要反傳統，舞台上許多以衝擊觀眾為目標的新嘗試。來到今天，他覺得應該改變，舞台藝術應該讓人回到劇院裏，去感受一種當下同存共處的感覺。

 

創作過程中，沙朗尼也沒有特別講述擊鞋舞的文化背景，覺得不需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享受舞蹈的樂趣，其他的日後會慢慢了解。的確，問演出者之一、中學生文嘉怡對這次演出的感覺和舞蹈的背景，她對背景知道不多，但感覺是「將外國和中國舞融合一起，很厲害」。

 

沙朗尼提到最初創作《FOLK-S，明天你還愛我嗎？》，就是希望將傳統文化保留，以至流傳下去，但不是形式上，而是精神上的，用一種當代的劇場形式去呈現。

 

他這番話令我想起，我們許多民間藝術和傳統文化也日漸失傳，其中實在有許多值得保留的東西。如《明天你還愛我嗎？》（香港篇）般的創作，不僅讓中西創作人交流，學生可以接觸當代舞，也叫我們思考如何在當代語境中繼續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