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慧君
2017 / 03 / 30 | |
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眾聲喧嘩 | |
在陽光明媚卻略帶涼意的下午來到九澳,大約四十分鐘車程,市區風光漸漸被貨櫃碼頭、水泥廠、油庫所取代。下車,「痛苦聖母堂」的指示牌映入眼簾 —— 這裡曾經是痲瘋病人生養死葬的地方,荒廢之地如今成為澳門城市藝穗節其中一個演出場地。
《愛與死的證言》由希臘舞者 Nina Dipla 和澳門「梳打埠實驗工場」的郭瑞萍聯合編舞,在這個特殊環境中,思考生命無可迴避的痛苦、掙扎、死亡,和愛。演出在聖母堂前空地開始,一眾舞者在激揚的現場音樂裡,演繹著充滿張力、大開大合的舞蹈,當中有些類似互相指責對抗的動作,也有彼此依偎或者節奏相同的群舞,展現了人世間各種貪嗔癡怨。隨著演出推進,舞者們移動到痲瘋村小屋前,一一脫下外衣,人疊人地攀附在外牆上,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對比之前的激烈,演出在此時逐步收斂、凝定,其後舞者的吟唱,把表演性的舞蹈導向儀式性的行走:在 Nina Dipla 帶領下,眾舞者抬起郭瑞萍,非常緩慢地上山。山路狹窄,觀眾只能跟在後面,隱約看到送葬般的隊伍。因為看不到,其他感官反而被放大: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舞者足踝綁著的搖鈴、鞋底下崎嶇的石路……當觀看變成感受,自身的存在突然鮮明起來,如同場刊所說:「這是你獨自一人的道路,或許別人可以與你同行,但沒有人可以代替你走。」
走到高處,景觀開闊起來,無垠大海就在面前。創作團隊一早在欄杆掛上風鈴,清脆的聲響邀請大家走向路的盡頭。在那裡,Nina Dipla 獨自在海邊巨石上舞動,期間飛機升降,遠洋貨船劃過水面,都是環境劇場可一不可再的瞬間。這些環境帶來的聲音、視覺元素,不僅沒有破壞作品的完整性,更顯示出生命流轉世界變遷之中,人類的渺小。最後各舞者分散在不同石頭上面,有些眺望海面,有些合掌冥想,靜靜退隱於自然。於是觀眾既是旁觀者,也在編舞、舞者、其他觀眾的陪伴下,走完只屬於自己的靈性之旅。
相比藝穗節其他幾個戶外演出包括《生之葬禮》、《我遇見了貓》等,《愛與死的證言》充分掌握並運用空間的特性,即使觀眾不知道九澳痲瘋村的歷史,破落的建築、自然景致、演出內容與環境的緊密配合,已令本作品足以自圓其說,引領觀眾投入於生死的思考。另一方面,舞蹈動作、音樂和聲效等,基本上為觀眾提供了足夠指示,讓大家知道甚麼時候應該跟隨舞者移動,或者應該站在甚麼位置觀賞,而不像《我遇見了貓》,工作人員全程指揮:「可以站過去一點。」「現在可以坐下來。」「大家不要遮擋投影機。」徹底破壞演出氛圍和觀眾的注意力。
編舞出色,Nina Dipla 的演出亦非常耀眼。她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力量,甚至連指尖的舞動也帶著張力,無論是在群舞之中抑或擔當輔助角色,都鋒芒畢露得令人無法忽略她的存在;就連捧著圍巾站在路邊,完全靜止地看著觀眾隨其他舞者走向村裡,她深邃的眼神也蘊含著慈悲和哀傷,彷彿洞察苦路上的一切,而把你的心緊緊攫住。可惜澳門舞者只有郭瑞萍和謝嘉豪表現較理想,其他年輕舞者大多形體僵硬,似是未能掌握如此龐大的題目,以致努力追求動作達標,背後卻欠缺感情支撐,有很大進步空間。
討論作品:《愛與死的證言》
演出單位:梳打埠實驗工場藝術協會(澳門)
評論場次:2013年1月21日,下午3時
地點:澳門九澳聖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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