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之緒 - 翰美娜與關尚智

作者：陳建濃

牆上插著釣魚杆、從天花掛下曛黃長衣、牆上排著淡彩小畫、散落一地的紅旗小襟章、一個亮白得刺眼的空蕩房間，門後供放著一台地球儀、投放短片的漆黑小房揚起著始起彼落節奏分明的敲打聲，翰美娜 (Marianna Hahn) 和關尚智在六廠的pop-up展廳The Annex 的聯展「未竟之緒」帶著人所熟悉的當代感。策展的方式有點牽強地把兩人的作品拉在一起，除了扔出了香港這主題外，難見雙方的作品互動和對話，來了個一盅兩件，各自表述。

翰美娜的作品源於她對「自梳女」和蜑家船民的歷史考查，作品沉浸在追憶的氣氛之中，說它們在訴說著歷史和記憶，它們更似是為失去的事物而自我陶醉。皺黃的破邊紙張，用炭筆畫上一個裸女，穿上一絲起毛的纖弱紅線、璧藍色的絲絹中圈出一個燒焦的破洞、蟲膠製的長衣悶透出暗淡的燈光，都是象征著思念的符號。一如啡黃破角的黑白蒙籠照片擠在手中的歷史厚度，它們帶著記憶的味道，但帶不著記憶本身。作品籠罩在浪漫主義對內的個人迴思中，所謂的故事都封閉在自聊之中，外人在外，無從參透。

關的作品開宗明義是有關香港人的身份認同這老掉牙議題，作品成功與否全取決於它們能否在這充斥著自憐式陳腔濫調、情感泛濫成災的議題中找出破口。印著「香港人」三字散在地上金光閃閃的量產紅旗小襟章和一張張把香港版圖放大成世界唯一的紙摺地球儀任由觀眾帶走，可供褻玩，玩後棄之亦不神傷。瞻仰那地球儀後，再途經「房間」那空蕩的空間，觀眾必須從另一線門離開，無可避免要踏過堆散在地上的「香港人」紅襟章 － 這踏過藝術品的行為是作品的指令，無關觀眾的自由，不論你喜歡與否都被迫要置身在「香港／中國人」身份認同這議題，作為隱喻，十分巧妙，更令筆者在猶豫舉步之間聯想到卡夫卡在人叢中無聲哀嗚的情景。

藝術作為一種對meaning 的 sensitivity，在身份意義上的探索應能超越「不是他的就是我」、「我是我因為不是他的」這類消極和狹義的前設框架。用這邏輯去產生即食的「共嗚」，蹉跎歲月，作品就如一推便倒的沙牆，只因觀眾的野心和高度往往比它們更深更高。關的作品對身份認同的諷刺尖銳但不失曖昧，在這個強行把群體身份加控在個人身上的荒謬時空，懂得保存和玩弄這曖昧性雖然談不上是大智慧，卻有著重要的意義。